从“乡土中国”到“城乡中国”:城乡该怎么融合发展?
圆桌|从“乡土中国”到“城乡中国”:城乡该怎么融合发展?
对于中国人来说,“乡土”是一个有独特文化含义和民族情感的词语和概念。而随着科技与经济的发展,传统概念的乡村正在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谈起乡村,人们想到的不再完全是贫穷和落后的基建,随着近几年各类乡村改造计划的快速进行,乡村的发展与转型早已超出人们之前的理解。
近日,著名建筑学家王澍、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温铁军、中国农业大学文科资深讲席教授李小云、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原副院长张乐天在线上参加了2022 年牛津中国论坛“乡村与城市分论坛”,通过多种角度辨析当下中国乡村面临的转型挑战,带领人们重新思考21世纪都市与乡村的关系。
“反生态的现代化不是现代化”
“今天,人们往往觉得城市的地位高于乡村而纷纷涌入城市,乡村则沦为应被改造或者建设的一方,这种帮助本身是为了促进城乡发展,但介入本身是否也存在加固城市优于乡村这种认知的风险,从而加剧城乡对立?”
面对该问题,李小云直言,现代化发展的进程势必会给乡村和农民带来伤害,但是如果让乡村一直停留在原住民的状态,从表面上看是一种关怀,实际上是城市主义优越性的表现,是对乡村的一种偏见,甚至会给乡村和农民带来更大的伤害。
因此,他认为,乡村的改造要“温柔体贴”,要使其在生态、经济、社会等各个方面适应发展现状,同时,再通过现代化的手段来推动乡村发展,推动乡村建设,而不是重复对乡村的破坏。
承续李小云的讨论,张乐天从时代不断发展变化的环境谈起。在他看来,在飞速变化的世界中,每个人都要把自己塑造成为能够适应新时代、新文化的新人,农民亦是如此。
“当我们区分乡村和城市的时候,原来的观念会迅速引导我们把农民贴上‘需要教育’、‘落后’、‘自私’的标签,这会影响到我们的判断。农民作为推动中国走向现代化的一种内生动力,我们应该肯定其发展的潜力和可能性,帮助农民把不适应现代迅速发展的东西剔除,了解和理解农民正面的东西,并将其充分发挥,同农民一起来塑造新的能够适应时代、适应全球化时代的行为。”张乐天说。
王澍也同样表示,乡村建设是城乡之间互相学习的过程。他认为,中国的乡村不仅代表着中国的文化,也代表着一种更加靠近自然、接近原生态的原住民文化,它和高度人工化、高度商业化、全球化的文化是形成对比的。但是目前,农村的潜在价值被远远低估。
王澍呼吁人们应该意识到,中国未来发展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乡村。“我们在大学里所学到知识是不完整的,那些和城市有关的最多只能算是一半的知识,乡村则是另外一半的知识,我们带学生去乡村做高等教育就是去学习这另外一半的知识,这是一种相互学习的过程。”
温铁军谈到,中国的乡村发展实际上已经不再是一般的城乡关系问题,而是中国生态化转型的基础,也是中国应对全球化挑战的压舱石,关乎未来时期的可持续发展。“目前我国所强调的乡村建设,是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共同体理念,不是原来按照西方模式所想象的现代化。反生态的现代化不是现代化,只有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这种发展方式才是可持续的,才是现代化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内涵。”
“让中产阶层愿意到农村去”
随着中国当代中产阶层的财富和文化崛起,乡土感已从过去的“乡愁”愈益演化成为一种中资主导社会变迁的“去城市化”群体行动。城市化进程放缓之际,“逆城市化”逐渐成为复杂的全球形势之下的新潮流。
逆城市化之际,乡村面临哪些挑战和机遇?温铁军谈到,最近这些年,我国实际上已经发生了新的“上山下乡”运动,大量的城市创业者向乡村流动。“大量的中产阶级市民有了一点余钱剩米,有了一点财务自由度,纷纷要求下乡,这是一个新的潮流,我们把它叫中产阶层的绿色主义消费倾向。”
在他看来,过去我国的政策主要是鼓励农民进城,并未鼓励市民下乡,没有为中产阶层深入到乡土社会的一系列变化做好政策准备。“目前尽管城乡融合战略已经开始得到许多认可,但是要落实下去,必须要关注到新‘上山下乡’运动的发展变化,才能适应新的局面。”
以浙江中产下乡的现状为例,张乐天谈及自己的调研,近年来,浙江为了让乡村和城镇实现同步发展,鼓励城镇当中发展工商业比较成功的人回乡带动农民、农村发展。“就是动员老板们回到家乡去做党支书记、村主任,让他们去带动其他农民致富,这种模式在浙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确实有一批人能够回到家乡去,通过努力,让自己的乡村能够得到发展。”
“但是我觉得现在还看不到更多这种情况,现在年轻人,包括浙江那么好的乡村的年轻人,哪怕农村收入再高,他们还是觉得读完书之后要离开乡村。”因此,张乐天在最后提及,“要慢慢改变乡村年轻人千方百计想离开乡村的现状,想办法创造一种氛围、环境,制定政策、条件,让有一批有能力的人回到乡村,让一批中产阶层愿意到农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