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浙商投资湖南蓝山县省级重点建设项目反成被告，谁之过？

　　来源|浙江法制报

　　独家调查丨青年浙商投资湖南蓝山县省级重点建设项目反成被告，谁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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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6月28日，蓝山县法院一审判处曾呈祥有期徒刑14个月。

　　四年前，浙商曾呈祥应湖南省永州市蓝山县的邀请，前往该县投资，在他的未来宏图中，那里将树立起一片他亲手打造的2400亩地的皮具产业区。让曾呈祥意想不到的是，随后还不到一年，不仅意向中的规划泡汤，他除了违约需赔付巨额违约金外，还一度身陷囹圄。

　　从意气风发到身心俱疲，他经历了什么？

　　招商

　　广东浙商牵手湖南蓝山打造皮具产业园

　　时钟拨回到2018年底，时年37岁的温州商人曾呈祥受湖南省永州市蓝山县县委领导邀请，满怀期待地带领十几家来自广州花都的皮具企业，前往该县投资建设2400亩的“皮具产业园”。

　　曾呈祥在皮具行业做得风生水起，在广州和浙江都小有名气。他一手创办的广州众皮联控股有限公司（现更名为广州众尚联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众皮联）是全国知名的皮具产业互联网交易平台。企查查显示，众皮联于2017年在广州花都成立，由宝兔集团和南方传媒产业集团联合14家知名皮具品牌共同发起。平台以“产业+互联网+金融+智能园区”四位一体为策略，以B2B+020双轮驱动的产业互联网为核心，构建集信息流、资金流、物流、创新创意流为一体的皮革产业供应链服务平台。成立不到一年，便以5亿元估值完成5000万首轮融资。一直在产业互联网和地产投资行业深耕的他，遇到了蓝山县这片他想象中的“蓝海”。

　　蓝山县位于湘南边陲，是一个典型的山区县，毗邻广东省连州市，素有“楚尾粤头”之称，是中西部地区通往东南沿海的重要门户。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一大批蓝山人南下广东务工、经商，在广东花都从事皮具加工生产，如今已发展为一支4万余人的皮具箱包产业工人队伍。

　　2018年10月，蓝山县领导多次南下广州花都招商。作为广东省浙江商会常务副会长、广东省浙江青年委员会会长的曾呈祥，被引荐给了该县县委书记。书记考察了众皮联公司，双方相谈甚欢。为展现实力、表达诚意，众皮联于2018年10月25日在广州花都举办了一场有600多客商参加的招商活动，并现场与蓝山县政府签订了意向合作协议。

　　12月18日，众皮联与蓝山县政府正式签订了该县皮革皮具生态智慧产业园合作共建合同。合同约定，蓝山县拿出不少于2400亩土地，由众皮联牵头成立产业园运营公司，负责招商和运营，共同打造“中国皮革皮具产业转型升级示范基地”。12月25日，众皮联在蓝山县云冰山举办了现场招商活动，20家企业集中签约落户蓝山皮革皮具生态智慧产业园。当时的永州市委书记和蓝山县委书记、县长都应邀出席。当时意气风发的曾呈祥为自己抢抓了行业发展先机而欣喜，他对记者说：“作为青年企业家，可以为粤港澳大湾区的产业转移做点实事，创造就业机会，为山区的扶贫工作贡献点力量，是一件光彩的事。”

　　据2019年5月28日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报道，作为被列入全省100个重大产业项目之一，蓝山皮具皮革生态智慧产业园主要承接广州市花都区、白云区等地皮具产业集群整体转移升级。5年内蓝山皮具箱包产业集群将实现年产值200亿以上，实现税收3亿元以上，将建成“湖南皮具特色小镇”“中国皮具创新之都”。

　　违约

　　众皮联被判赔752.8万元

　　曾呈祥告诉记者，蓝山县政府与众皮联签订共建合同后，众皮联在2019年初就超额完成了第一期招商任务，共计引进企业26家，签约用地700多亩。“2019年3月29日永州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发出的蓝山皮具皮革生态智慧产业园C1地块挂牌出让公告，与之前县政府承诺的政策差距较大，包括招商红线图与实际情况不符、很多地块红线不准确、土地未收储、挂牌土地面积远低于合同、挂牌价比之前口头约定高等问题。”曾呈祥说。

　　记者查看了当时签约的26家企业（丙方）与湖南蓝山经济开发区管委会、蓝山金投商业管理有限公司（众皮联和蓝山县政府成立的合资公司，共同招商主体）签订的蓝山皮革皮具生态智慧产业园三方投资协议。协议显示：“丙方最终实际取得的土地价格为6万元/亩。”记者查阅了2019年3月29日永州市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挂牌出让公告，公开信息显示，挂牌出让的蓝山县智慧皮具产业园相关地块单价则约在15万元/亩。

　　“特别是第一期挂牌土地仅221亩，低于合同约定的380亩，更低于实际招商需求的700多亩。”曾呈祥向记者出具的蓝山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关于“拟出让土地部分在土规线外用地事宜”的承诺函中称，受土规线（土地利用规划）影响，暂不能挂牌出让。承诺函中写明：“基于该宗用地事实，我委承诺，尽快启动调规工作并尽快批回土地，并将该地块预留给贵公司，以便贵公司整体规划和放心摘地建设。”

　　当时蓝山皮革皮具生态智慧产业园第一批摘牌的16家企业曾在2019年4月23日向蓝山县政府发出联名函。联名函中指出，希望政府对工业用地超过6万元/亩返还部分、行政费用减免、工业用地分割等问题予以解决。面对企业的疑问和诉求，蓝山县政府于4月25日发了回复函。曾呈祥说：“该函中回复的事项，并没有得到26家第一批签约企业的认可。”

　　最终，因多家企业放弃摘牌，产业园第一期土地流拍。

　　记者尝试联系第一期签约的26家企业，部分企业电话未接通。广州市乐多丽为贸易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林月在电话中告诉记者：“当地政府（有某些方面）没承诺到，当时有一些东西没有兑现，（这地）我们就不摘了。”

　　土地流拍后，蓝山县政府将他所代表的众皮联诉至县法院。最终，众皮联败诉，需向蓝山县政府支付752.8万元违约金。

　　重创

　　投诉未果，蓝山县政指皮具产业损失重大

　　多次向蓝山县人民政府反映未得到解决后，众皮联开始网上投诉。2019年6月20日，众皮联在湖南新闻门户网站——红网的“问政湖南”栏目上发了题为《蓝山县营商环境欠佳，导致省级项目夭折》的帖子，2019年7月9日收到蓝山县人民政府回复，对于投诉予以驳斥。回复中称，2019年3月29日，蓝山县人民政府依约在永州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公开挂牌拟入园企业所需的10宗土地，有9宗土地因众皮联公司原因没有按合同约定摘牌，众皮联公司已严重违约。众皮联公司在严重违约后，既不履行违约责任，也不提供继续履约的真实合法有效可行的具体实施方案，导致蓝山县人民政府无法推进后续工作，导致《合作共建合同》和《三方投资协议》无法继续履行，给蓝山县皮具产业发展造成重大损失。

　　此后，众皮联投诉到永州市。曾呈祥出具的协调会议纪要中写明，2019年8月，永州市相关职能部门负责人参与了协调。曾呈祥说：“此次协调，我们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蓝山县政府依然坚持告我们违约。因此此次协调并没有任何结果。”

　　在此期间，曾呈祥与其他投资者合办公司时产生了纠纷，合作方向蓝山警方报警，最终曾呈祥因挪用公司资金罪被警方立案侦查。2021年6月28日，蓝山县法院一审判处曾呈祥有期徒刑14个月。曾呈祥不服判决提起上诉。目前，二审正在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中。

　　因受疫情影响，记者近期无法赶赴蓝山县等地采访。连日来，记者尝试拨打蓝山县招商局负责人手机，但一直未能接通。随后，记者拨通了蓝山县委宣传部的电话，外宣办工作人员表示，相关采访他们需要接到永州市委宣传部的通知。3月16日、3月18日，记者拨打永州市委宣传部外宣办电话时，没有联系上相关负责人。3月18日，记者接通蓝山县经济开发区相关负责人的手机，表明身份后，对方说了句“谢谢你”，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为保护受访人，文中人物林月、李平为化名）